龙门冰景记

杨养正
 

       山水莫奇于龙门，前记备矣，而冰景尤奇。
       盖其衣瀑而成，形如巨橐[1]然，指而似之，曰：“此冰瓮也。”以石破其底，而仰窥之，冰以喷噀[2]而下缀，缕缕焉，绁绁[3]焉，曰：“此冰裘也。”瓮有二水旁射，而噬其一之半，侧视之，如鹤之曝于石上，而垂其羽于下也，曰：“此冰翼也。”渠溃而注，继以抟风，冰如雾鬣、如繁缨，既淧濛[4]而骈锐，复掀致而飘扬。又拟　䰄[5]老人顺风而行，而面目为之半掩，唇齿为之莫辨也，曰：“此冰须也。”其大者如此。若夫泉气飞沈[6]而成霰，涓流断续而生奇，大者如虬，小者如蝮[7]；垂者如旒[8]，竖者如指；直者如杖，曲者如钩；疏者如鞭，密者如栉；鸣者如琴，响者如鼓，而水与冰之摩荡[9]尽矣。

【题解】
       北方的冬季冰天雪地，龙门景点的景象千变万化，堪称奇观。杨养正连用四组比喻句，又列举冰景中大的、小的、垂的、竖的、直的、曲的、疏的、密的、鸣的、响的十个比喻，状写奇丽的冰景，形象逼真，让人如临其境，如见其形。行文用词简练，句式骈散结合，是一篇精美的小品文。

【注释】
[1]橐：tuó，一种口袋。
[2]喷噀：噀，xùn，喷水。
[3]绁绁：xiè xiè，绳索。
[4]淧濛：mì méng，雨雾迷茫的样子。
[5]　䰄：bì sāi，胡须多而长。
[6]沈：chén，同“沉”。
[7]虬、蝮：虬，qiú，古代传说中有角的小龙。蝮，fù，蛇的一种。
[8]旒：liú，旗子上的飘带。
[9]摩荡：亦作“摩汤”，相互切摩而变化。

【译文】
       自然界的山水景物没有比龙门更奇特的，我在《龙门叠翠记》中描述得很详尽了，可是更奇特的是龙门的冰景。
       龙门的冰景是山体外遮盖的瀑布被冻结而形成的。形状就如一个巨大的口袋，指着它打个比方，一定会说：“这是个冰瓮。”用石头击破冰瓮的底部，仰着脸向上窥视，冰好似（口中含水）向外喷散的形状向下连接，一丝丝连续不断，像一根根的绳子，说：“这是冰裘衣。”冰瓮上面有两条水线向旁边射出，其中的一条却被冰瓮含噬了一半，从侧面看它，好像白鹤在石头上晒太阳，垂下它洁白宽大的双翅，说：“这是冰翅膀。”像沟渠决开一个口子，水从中间流出，接着吹来旋风，结成的冰花就像浓密的鬣毛、像辂马的缨带，雾气迷蒙，又急速不停。一会被风送到眼前，一会儿又在空中飘浮飞升。又好像一个　䰄老人在顺着风走路，长长的胡须半掩着他的面庞和眼睛，因此不能够清楚的辨别他的唇齿，说：“这是冰胡须。”那些大一点的风景就是这样。像那泉水的蒸气升到空中又落下来凝结成小冰粒，涓涓细流时断时续形成奇特的景象。大的像龙，小的像蛇；下垂的像旗子上的飘带，立起来的像手指；笔直的像手杖，弯曲的像挠钩；稀疏的像鞭子，紧密的像梳子；声音细小的像鸣琴，声音响亮的像击鼓。而泉水和冰凌之间切摩变幻的景致在这里应有尽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