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世界大河文明、四大文明古国的兴衰看桑干河文明的历史意义和时代特征
唐 博
涿鹿是历史文化名城，而且这个所谓的历史文化跟我今天所讲的主题当中的三个关键词有密切关系。
第一个关键词是大河文明，第二个关键词是四大文明古国，第三个关键词是桑干河文化。没有一个城市会将这三个相当宏大的关键词构建在一起，形成一个整体的文化共同体，或者说命运共同体。所以，我觉得我们涿鹿顶着这三个光环不断往前走，将我们的文化事业继续往前推进，应该说是一件非常好的事情，非常荣幸的事情。
说这三个关键词之前，我们先讲中间这个词：四大文明古国。四大文明古国的概念缘起，我们大家都知道这个词，指的是中国、埃及、印度、古代的巴比伦。这个概念是我们中国人自己搞出来的，近代有个思想家叫梁启超，20世纪太平洋歌词，半文半白。这里面把四大文明古国点了出来。我把中国称之为支那，可能是音译，安息指古代巴比伦，点出了位置和重要的概念河流时代。
这四大文明古国有一个重要的特点是挨着大河，也是大河文明的崛起。我们先讲一讲四大文明古国，主要是亚洲和非洲，标黄色地区的位置为它的中心区。对于这四大文明古国和它后来的衍进过程，梁启超分为三纪，第一纪是河流文明时代。第二纪是内海文明时代。这些海指的是靠近大陆的海，地中海，欧洲和非洲中间有一个内湖地区，阿拉伯海、中国的黄海，中国的触角终于伸到了海洋。我们现在经历的纪是第三纪。哥伦布发现大洋之后，相对孤立的点逐渐连成了线，而且变成了面，不再是孤立的，变成了一个地球村。人们的生活逐渐从陆地、河流、内海，走向大陆以外的广袤海洋。
如何来看待和评判梁启超创造了四大文明古国的概念？我们很多学者做过研究，大概得出这样一个结论。本身能够把四大文明古国这个概念提出来，特别是把中国列入到四大文明古国的概念当中去，可以说这是饱含着近代中国人的爱国热忱，我们近代是多难兴邦。这个概念是中国国产的概念，现在不知道承认不承认，至少梁启超提出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不被西方承认，仅仅是一个中国人造出来的概念。
但是我们需要探讨，四大文明古国提出来，兴起的原因是什么？为什么领先世界其他文明率先脱颖而出？第一个原因是地理因素。这些文明古国都靠近大江大河，附近有肥沃的土地，民以食为天，人们得吃饭生存，得找适合生存、吃饭的地方。所以说，地理因素是不可忽视的原因。
第二个因素是产业因素。要吃饭就得种地，不能靠天吃饭，要灌溉、浇水。这些地区因为有它地理因素的存在，这些地区的产业首先是农业第一。我们可以发现在同时期相比，这个时代的发展是最高的，以人力灌溉能力最高。
第三个因素是族群因素。灌溉从河流饮水，搞不好出水灾。大江大河经历的地方，多多少少都有水灾。别的国家不说，只说中国，在三黄五帝时期，水灾频繁，大禹治水大家都知道。到了唐朝，迁移先后四次，水患影响很大。因此水患频繁怎么办？就要治水，搞水利工程。在当时的历史条件下，在当时的生产力条件下，怎么样进行水利工程建设呢？你一言我一语，大家每个人各自出各自的主意行吗？不行，需要拧成一股绳团结起来。怎么团结呢？要有核心，要集权。正是因为有治水的需要，这是一个原因，但不是全部原因。权力之中的模式在四大古国中陆续出现，专家称之为亚西亚模式，因为治水形成的专制专权的模式。
最后一个原因是国家形式的变化。这四大文明古国经历了比其他地区更快的国家形式的变化，他们从原来的部落联盟、松散的王国，逐渐地向集权式帝国过渡。无论是古埃及还是巴比伦以及夏商周甚至到秦始皇时期，都是部落国向集权式帝国变化。这方面，四大文明古国超出其他，拉丁美洲印加帝国、拉斯特帝国，他们也是帝国，国家组织形式非常松散，西方殖民者来了一下就击溃了。中国包括印度抵制西方统治的时期非常长，这个和国家紧密度非常重要。这是构成四大文明古国的原因，所有的因素加起来有一个相同点，就是我们今天的第一个主题，所谓的大河文明。
大河进入近代走向衰落，为什么会走向衰落？我们要探讨外因和内因，内因包括几个方面，各个国家的情况不一样，我们不可能把所有国家都捏成共同的内因。我们做了分类，比如说埃及和印度，四大文明古国相对来说比中国不那么稳定，首先是由部落组成的。18世纪英国对印度进行殖民的时候，各个部落逐一击破，这在中国不可能实现。
第二个方面是盲目扩张，导致超出了农耕的国力，这几个国家都有这个问题。一个是国土扩张、军队扩张等等，占用了大量的劳动力。农业社会主要的生产力就是劳动力，让这些人当兵，这些人没有办法种地，最典型的就是中国，修大运河。隋朝、秦朝修建了很多大工程，对当时的农业发展都带来了一系列的影响。为什么会发生危机？就是超出了当时的国力。
第三个是国家的发展方向走偏了。无论是埃及的改革还是巴比伦的城市化，都和当时的社会发展模式不相吻合。你是农业社会，没有进入到商业特别发达的阶段，巴比伦率先引进城市化，带来的是那个年代迅速走向了市民的奢侈腐败。当时浪费的程度，以当时的农业水平很难承受，这也是大河文明衰落的一个内因。
外因相对内因来说影响不大，一方面世界进入了航海时代。原来相对隔离的这些文明开始走在一起，出现了所谓的全球贸易。出现了海洋文明，海洋文明的魅力超出了大陆文明，大陆文明的地理和文化因素有一定的保守性和封闭性，海洋文明更开放、更包容，扩张性更强。
第二个方面是工业革命。18世纪以来以英国为代表的资本主义工业国家，带来的产量成倍增长，工业文明生产出来的经济总量远远超过农业。工业生产需要找原料、市场，农业文明当然可以提供这些东西，工业文明推动的国家和这个国家产生的文化凌驾于农业之上。在全球贸易的食物链当中，工业文明自然而然的成为了食物链的顶端。
第三个外因是强邻时代。这些国家原来的邻居都比较弱，后来他们的邻居出现了一些比较强大的国家或者强大的部落。比如说埃及出现了强大的邻居是罗马帝国，印度也出现了强大的邻居伊斯兰、蒙古。中国的中原王朝不断面临草原地区游牧民的冲击，一次又一次，终于经历了很多年之后，蒙古人，女真人先后建立了元朝和清朝，中华民族很强大，把他们都融合了。不可否认，游牧民族和强大的邻邦对大国文明的冲击力是非常强的，冲击背后还有交融，谁融合谁个案分析，不一样。
可以说在这四大文明古国当中，其他三个文明到现在虽然国家还在，但是味道变了。和以前完全不一样，历史被中断了，只有中华文明星火相传，历史没有断。为什么呢？我觉得有几个原因。中国历史上是国家大统一，不仅是国土，还包括很多纽带，运河、驿道把全国各个地区连接到中央，连接到一起。统一文字、车同轨，书同文，这是全方位的统一。使得中国人有一个概念，叫分久必合，即便有分裂的暂时阶段，迟早要统一。
第二个是政治集权、思想独尊。实现政治、思想文化上的集权统一，这样，就有利于避免人们更多的想着要分裂自由主义。
第三个方面是经济。中国是分南北的，但是在长达几千年的历史长河中，原来南方经济比较落后，逐渐的赶上北方，南北经济的发展水平趋近。直到今天，中国有三大著名的都市圈：长三角、珠三角、京津冀环渤海地区。
第四个方面是文化上有包容性，多元性。中华文化源头很多，其中一个源头和我们涿鹿有关系，还有很多源头，包括少数民族。无论是谁，只要进的来，愿意接受，认同你是中华文化的一部分，很容易被包进来，我们中华文化的包容性非常强。
第五个方面是地理上中国有先天优势。东南地区是海洋，海洋以外的强国在很长一段时间存在。东北地区海拔高，险势大。
第六个是族群习惯的思想追求。不靠别人，我们也是善于总结历史，追寻历史经验教训的民族。中国人重视历史，历史不断，修饰不断，中华民族星火相传的历史长河源远流长。
接下来我们说一下和涿鹿县有关的话题。对于桑干河文化我也做了一点功课，我把桑干河文化分成了几个层面，第一个层面是传说层面。昨天晚上半夜我溜达到三祖广场，白天的活动没有参加，晚上我去看了一眼，广场很大，晚上空气非常清新，也看到三祖塑像。但是在历史上，他们不是背靠背的。打过两场战争，黄帝和炎帝之间打的一场阪泉之战。各个部落之间如果出现纠纷，灌溉、土地、人口的问题，最好的解决方式是原来是什么习惯，我们遵循什么习惯就好了。但是习惯无法解决这个问题，无法解决各个部落之间的欲望的情况下，只有打一仗。
通过文献的记载，我们看到黄帝实力比炎帝大，炎帝被打跑了，被黄帝融合。第二个传说是涿鹿之战。很多人认为蚩尤是湖北的，不是的，是山东的。实力也非常大，也想争夺地权的雄心壮志。黄帝、蚩尤都有这个想法，在涿鹿县附近打了一仗，传说当中讲的很邪乎。蚩尤的部落被黄帝部落包进来，炎帝、黄帝、蚩尤这三个部落构成一个新的民族，这个民族就是我们今天引以为豪的华夏民族，就从我们这里开始的。这三个祖是互为敌人，但是作为三个祖的后人，他们对这三位英雄充满了崇敬。因此把他们的战争融合，此后形成一些文化、文明共同加起来，形成了所有的三祖文化。打仗之后还得交融，如果大家不能形成共识，也很难形成长久的合作。我们今天这个地方叫合符厅，大概也是这样一个意思。
说完了传说，我们要看一看现实。桑干河的现实是什么情况呢？可以说桑干河的地理环境是比较好的。刚才我们的殷县长介绍我们土壤肥沃、水源充足。我们通过考古学者发现，有大同古湖、张家口古湖、涿鹿古湖，湖底露出来便于灌溉。而且环境非常好，凉爽。物种也非常丰富，动植物在那个年代量非常大。
我们看中北部水系可以发现，桑干河属于永定河水系的一部分，占据非常重要的位置，地理位置得天独厚。正是因为这些，使我们的传说在考古当中有所印证。比如说泥河湾盆地发现马圈沟遗址，两百多万年了，历史向前大大推进了。我上学的时候说中国是元谋人，我们现在可以再往前推到两百万年，最早和有人类记载的文明差不多。
到了磨制时期，我们发现了很多陶器、磨制石器、玉器。河北省最大的新时代墓葬群，姜家梁墓葬群，正好印证了炎帝、黄帝、蚩尤的生产水平和文明程度。如果他们的文明发展程度到不了相对高的状态，仗打不起来，也不可能成为整个华夏文明的人文出土。著名的历史学家苏秉琦、葛先生提到了三岔口学说。同时提到了张家口，包括我们涿鹿县，集聚了多种文明，有中原文化、农耕文明，也有北方的古文化，还有游牧文化。可以说这个地方集聚了多种文明，是农耕文化和游牧文化的交界区和交错区。因此，也是多种文化的融合关键区。在这个区域里面有仰韶、红山、龙山、后岗文化，这些都有文化遗存、考古发现。可以说涿鹿县的历史地位，因为这些历史遗存的存在得到了重要的地位，也使我们的传说的文明现象得到了进一步的印证。
通过历史遗存和传说、地理位置、地理现象，我们可以对以涿鹿县为代表的桑干河文明做出历史价值的判断。桑干河文化三位一体，反映人类进化完整序列，从旧石器时代到新石器时代是完整的。
集中发生了上古史事，在我们小小的涿鹿县，黄帝、炎帝、蚩尤这三位中华文化的人文初祖都出现了。中华文化早期的两场著名战争都在这个地方发现，这在很多地方不可能出现的。
我们所说的一些历史传说，在中国历史的记载当中是摆在最前面的，因此这个地方也是我们中国文化的领先区域。我们要为生于斯，长于斯的这片土地为自豪。以桑干河文化所引领的华夏文化、华夏文明具有多元一体的特征，证明了一元论狭隘。华夏文明是多个源头，桑干河文化至少是黄帝、炎帝、蚩尤融合在一起。
从桑干河这样一个支流就可以看到它是庞大的文化体系，容纳的东西非常多。由中华大地上多元起源的各类文明反复融合，反复辐射形成的，不是一个源头，是多个源头。
可以说多个源头当中我们要找一个大源头，找桑干河文化。因为有炎帝、黄帝、蚩尤的存在，我们发现完整序列的人类文明的遗存，可以证明桑干河文化是华夏文明的重要源头。
说完了历史上的四大文明古国的问题，从四大文明和大河文明引入到桑干河文化，说完了历史，还要以史为鉴，前面我们是正本清源。这三个关键词，四大文明古国，桑干河文化和大河文明，能够给我们带来哪些历史启示和建设性的意见？
我列了三个方面，是我个人的想法，供各位专家领导参考。第一个方面要要继承和弘扬桑干河文化传统。一方面我们要重视神话传说，但是都在文字上，我们要更重视开发考古遗存，注意是开发。不仅仅是考古学家发掘完就完了，要注入一些今天的文化内涵和商业信息，当然不要搞的太多。推动文化产业的大发展，大繁荣，把这些考古遗存变成老百姓人人皆知的，能够代表涿鹿县和涿鹿精神的文化名片。可以想一些办法，通过文化来搭台，最终引导经济，带动涿鹿县老百姓致富。同时，我们要推广桑干河文化背后的和合文化成果，共享发展，共享成果。
第二个方面的建议要抓住一带一路的历史机遇。我们细说一下，涿鹿县不是丝绸之路的途径文明，但是并不影响我们参与一带一路的历史机遇。毕竟一带一路的起点，我们开会是在北京开的，北京也不是起点，一带一路的起点是中国。我们桑干河文化，涿鹿县作为中华文化的起点，当然有必要抓住这个机遇，推动涿鹿的历史文化和协调繁荣。
在我们新闻当中曾经出现过一个暴走爷爷，从涿鹿县走到北京去了。一方面要放眼今天，另外一方面我们也放眼近代，寻找我们自己的文化亮点。
丁玲写的这本小说《太阳照在桑干河上》，让桑干河这三个字成为家喻户晓的历史名词。但是我们需要注意的是发掘这本小说背后的特殊文化内涵，与当时的时代特点和今天的时代特点有机结合。丁玲这本书她在创造一本新的革命历史书写，也在反映当时的女性解放潮流，这些源源不是这本小说思想精华的全部，还有可挖掘的内容。
我们抓住一带一路，在文化上做文章，做文化交流。暴走爷爷、《太阳照在桑干河上》都是文化故事。
我们现在正在进行的京津冀协同发展的大的国家工程，涿鹿县作为环北京的十几个县区之一，我们应该找准自己的定位持续发展。冬奥会过几年就举办了，京张高铁也即将通车。有这样的历史契机，我们有必要做好文化和生态，把我们县里的特色做好，利用这样的机会，让我们县走向全国和世界。同时，要对接即将公布的城市总规划，西山永定河文化带。看起来和涿鹿没有关系，注意的是桑干河本身是北京永定河源头，两者是连为一体的。要发展永定河文化带，跟桑干河不可能一点关系都没有，肯定有密切联系。我们要从自身特点出发，跟北京城市总规划寻找连接点，搭上北京快速发展的快车，让我们涿鹿县的经济发展上一个新的台阶。
今天我讲了大河文明、四大文明古国和桑干河文化，我用较短的时间疏理了三个关键词背后所蕴含的文化内涵。这是我第一次来涿鹿，不是最后一次，以后还会有很多机会。希望在未来几年，能够看到我们涿鹿县在这三个概念，特别是最后一个概念，桑干河文化的挖掘当中取得更多成绩。带动我们整个桑干河地区，带动涿鹿县的老百姓，无论在经济收入，还是在文化品位，还是在自我的家乡认同这些方面能够取得长足进步，以一种昂扬向上的面貌共同奔向小康社会。
（唐 博：中央电视台《百家讲坛》主讲人、中国人民大学历史学博士）
